【按语: 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讨论的主题包罗万象(吴飞的中译本洋洋洒洒100万字):自杀(卷1)、古希腊罗马神话和诸神崇拜、上帝的前知(foreknowledge)与自由意志、自由意志与罪、审美神义论、三位一体、目的论的世界历史观(卷5)、至善、原罪与人性、比较历史与世界历史、圣经诠释(卷11-卷22);最后3卷(卷20-卷22)完全陷入了宗教的狂迷,对现代的心灵具有难以容忍的不宽容和狭隘气质;另外卷16-卷19中蕴含着毫不含混的排犹色彩,在奥古斯丁这个年代排犹仅仅表现在基督教对犹太教进行切割,并将后者从正统中驱离出去,虽然奥古斯丁还不至于说犹太教是异端或邪教。
虽然常常被淹没在复杂的细节中,全书整体结构却极为简单:为了回应410年罗马城被蛮族劫掠而基督教受到的指责【基督教似乎使得武勇的罗马人变得纤弱了;那些被禁戒的异教徒乘机攻击基督教】,奥古斯丁起而为基督教辩护:1-5卷论证说,罗马诸神崇拜没有带来现世的益处; 6-10卷论证说,罗马诸神崇拜也不能带来灵魂和永生的好处;11-22卷分别论述了上帝之城和地上之城的起源、发展和结局,其实是陈述了以《圣经》为依据的整个的基督教的世界观念。奥古斯丁的天才和渊博是毋容置疑的,所涉论题往往极深刻——譬如他对Cicero在自由意志问题上的驳斥——而且他的论述深深铸就了后世基督教的基本概念:天堂、地狱、炼狱、原罪…
就是奥古斯丁的不宽容也是能够得到理解的:奥古斯丁是连接古典与中古的中间站,他所处的正是基督教开疆拓土,将种种异教消灭殆尽、给罗马帝国施洗的时代,那个时代本身就是独断的,而且真理或许就是那么残酷和刚强。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暗示了他对罗马帝国的衰落并不放在心上,事实上罗马帝国也很快就土崩瓦解了;几个世纪后“神圣罗马帝国”来临时,至少是奥古斯丁的某种胜利。
本书中似乎有三个城邦(Civitates):第一个是上帝之城,有虔诚者和天使组成的城邦,他们在信望爱中生活;第二个是地上之城:由堕落的人类甚至堕落的天使组成,自爱、骄傲和纷争是其基调,最终变成“魔鬼之城”,永罚是其未来的命运;第三个是古典的地上之城,主要反映在第19卷:是Varro所说的学园派的伦理观念构成的地上之城,是奥古斯丁从古典中借来的,并将之基督教化了。奥古斯丁没有区分后两个“地上之城”,但我感觉确实存在某种的区分,尤其是古典的地上之城,思想气质和溯源于基督教观念的地上之城完全不同。
在“译者说明”中,吴飞澄清说,《上帝之城》不是一部讨论政治哲学或政治神学的专门著作,其主题是“人的美好生活”,这是因为,“正是在奥古斯丁这里,政治问题失去了整全的视野;正是在奥古斯丁这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可以在城邦之外实现。”【“译者说明”,奥古斯丁:《上帝之城:驳异教徒》,吴飞译,上海三联书店,2007年版,上,第6页,下同】另外两个值得注意的特点是:在奥古斯丁那里,对心灵的研究变成了一种心理学研究,而自由意志成为人性善恶的决定性要素。
在“译者说明”中吴飞还认为,此书中奥古斯丁的主要意图是“全面树立基督教在罗马帝国的合法地位。而要完成这个任务,他一方面要前面清理和批判罗马的古典宗教,另一方面要相对地肯定罗马的政治(因为基督教不会取代这个政权,反而要依靠它的保护)。”【上,3】这两点奥古斯丁做得非常优雅,他既极为从容地批判了希腊罗马的诸神崇拜,同时又对罗马帝国给予了一种神学目的论的相对肯定(这应该是承续了尤西比乌斯在《教会史》的路径)。不过,这一意图的另一个维度似乎被忽略了:奥古斯丁似乎还有另一重的作为,那就是在犹太教面前辩护基督教的正统性。因为基督教发源于犹太教,两者关系千丝万缕,相对于异教诸神,犹太教对基督教的正统性构成的威胁远难应付。奥古斯丁的这一辩护也困难得多,且不那么成功(主要内容见卷16、17、18):这不但涉及到对《圣经》文本的某种偏执的寓意解释,而且蕴含着某种反犹主义色调。】
在辑录进来的“回顾”中,奥古斯丁陈述了本书的背景:公元410年野蛮人哥特部族劫掠了罗马。诸神的崇拜者即异教徒归罪于基督教的独尊即禁止崇拜异教。奥古斯丁花费多年完成本书。前五卷反对这样的论点:诸神崇拜有利于人事的兴盛;接下来的五卷反对的论点认为:诸神崇拜对死后生活有用。接下来的十二卷构成了下部,展示了自己的整体神学思想,分别陈述了上帝之城(the City of God)和尘世之城(earthly city)的起源、发展和结局。
卷一
在“前言”中Augustine说自己是应Marcellinus之邀撰写此书,解释“或是在时间中穿梭,因为信心在不敬的人们中寄居朝圣(Pilgrimage)并等候,或是稳稳的站立在永恒居所的”上帝之城【的公民们(civitas)】以及为统治欲所统治的地上之城。本卷主要就着哥特人的侵略,为基督教辩护,是全书的一个引子,自成独立的一卷。
“因为基督,那些蛮族人才饶了这些罗马人…但他们现在却在指责基督教时代,把这座城遭受的坏事归于基督”【上7】 Augustine说,胜利者因为被征服者的神而饶恕了被征服者的事,还没有见过。这里Augustine掌握的史实似乎不够精确。亚历山大征服推罗时宽恕了赫拉克勒斯神庙的避难者,希腊人也饶恕了躲在雅典娜神殿中的忒拜人。 罗马人把罗马交给被征服了的神祗来守卫是不明智的。“自由在他们的圣所丧失了,却在我们的教堂保存起来…在基督的教堂里,凶残的蛮族人也表现出悲悯与谦卑。”【上11】Augustine认为,这是“上帝限制、阻止、奇迹般地控制了那最嗜杀最凶残的心志。”【上13】
灾难中的悲悯,尤其是巨大的苦难,会同时临到义人和不义的人。差别则在于“坏人会憎恨上帝、亵渎上帝,好人却向上帝祈祷、赞美上帝。”【上14】反思后,基督徒会谦卑地发现,自己常常并非全然清白:多少屈服于肉体的诱惑;也常因不敢冒犯人、自己的名誉和安全、沉溺与奉承等原因而不愿去教育、警告和纠正坏人。因此,就好人而言,“他们受到鞭挞,不是因为他们都过着一种坏的生活,而是因为他们都喜爱尘世的生活。”【上16】另外,如约伯的例子,灾难有时候也是一种考验。“折磨有时会有更有用处,因为它教会人们热爱不朽的东西。”【上19】Augustine还说,被杀害这种死亡方式也并不比“在恐惧与死亡的威胁下长命百岁”更可怕,因为关键是“应该问死了会到哪里去”。【上20】哪怕没有葬身之地也不会与天地分开或影响复活。奥古斯丁提供一个为宗教原因资源忍耐的例子,就是罗马统帅Regulus自愿守诺死在迦太基。
接下来,奥古斯丁分析了劫掠中对女子的奸淫行为带来的问题。Augustine的论点是:“在奸淫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只要保持无比坚毅的心灵,就不会丢掉贞操,但是会产生羞耻,因为怕别人认为,这是心志甚至意志默许而做的;而发生此事时,不可能没有身体的快乐。”【上26】如果为了避免被奸淫而自杀呢?第一、会得到原谅;第二、那些不愿意自杀的人,是不愿用自己犯罪来避免别人的伤害,“对自己的杀害当然算是谋杀。”【上26】奥古斯丁说,“只要心灵的观念保持不变,她就能把身体神圣化,别人暴力的欲望无法褫夺自己身体的神圣性。”【上28】Augustine举了高贵的Lucretia的自杀例子,认为这个备受赞誉的Lucretia在自杀的时候,“把那个无辜的、贞洁的、遭受了暴力蹂躏的Lucretia杀了。”【上29】
在这里奥古斯丁确立了不可自杀或自杀也是谋杀的绝对原则。自杀也从不表明心灵的伟大,“因为凡是自尽的人,都没有力量承受艰苦或别人的罪。…而那些更能忍受苦难的生活而不是逃跑的,那些能靠纯洁的良知之光,藐视人们的(特别是大众的)判断的人(因为他们总是陷入错误的黑暗中),才配得上是伟大的心灵。”【上33】Cato的自杀出于懦弱,不值得赞美,应该赞美约伯的忍耐。总之,“没人可以逃避尘世中的烦恼随意自戕性命,因为这是陷入永恒的烦恼。”【上37】随即,奥古斯丁也劝慰了那些遭到强暴的姐妹们。
接下来,奥古斯丁说,那些指责基督教时代的人,其关注和平并不是基于美德,而是只想满足欲望,而在人类中,罗马人的统治欲尤其强烈。Scipio反对灭迦太基,因为繁荣会腐坏和毁灭罗马,而对安全的关注则带来节制。罗马人不该将自己的坏事、堕落和灾难归罪于基督教时代。奥古斯丁说,只要上帝之城还在朝圣之中,就与地上之城交织在一起,互相混杂。
最后,奥古斯丁预告了接下来的反驳:早在诸神祭祀被禁止之前,就有灾难;罗马人的道德风俗是什么,上帝为何屈尊提升罗马帝国;反驳那些认为诸神崇拜对死后生活有用的论点。
卷二
本卷指出,在崇拜异教诸神的时代,罗马就同样遭受了很多灾难。而且,罗马的宗教不仅没有提升灵魂,反而导致了道德的堕落。
奥古斯丁要让那些敌人和“我们共同回忆,在基督化为肉身之前,在他们徒劳中伤的基督的光荣的名字为人民所知之前,罗马的政事(res Romanae)已经遭受了多少和多么不同的灾难。”【上50】诸神从未颁布正当的诫命,仪式中却不乏下流。“神灵根本不关心他们的生命与道德,而是允许可怕的、令人发指的坏事充满他们。”【上52】而希腊哲学不是罗马的,哲学家凭敏锐天性推理追问事物的自然,在神的帮助下有大量发现,虽然这不及虔诚之路,但较鬼怪的殿堂好得多。诸神通过大祭司确立了那些下流的戏剧表演。
希腊人诗人在诗歌中亵渎诸神自己,而且让表演亵渎故事的演员接受城邦的荣耀;罗马人稍微好一些,虽然允许人们用下流的表演祭祀诸神,却贬斥演员。柏拉图提出要审查对抗真理的诗人,把他们赶出城邦,“不愿意诗人的虚构污染和败坏公民的心灵,”【上61】或许棕榈应该授予柏拉图。总之,罗马人没有从诸神那里接受如何生活的法律,反而要从雅典借用梭伦的法律。
罗马的美德基于自然天性而不是法律。在罗马建城的时候,如同Sallustius所言,罗马人就掠夺萨宾的妇女;对Camillus不仁不义。而Sallustius说,两次布匿战争期间,因为迦太基的威胁,罗马人民达到最好的道德风尚和和谐,因此Scipio不愿意灭亡迦太基;共和后也是基于对塔昆复辟的恐惧才有节制。总之,罗马最美好的时期都仅仅如此。而迦太基灭亡之后,Sallustius说罗马怎样迅速变成了最邪恶的城市:“财富带来的道德败坏如何最终导致了内战…祖先的道德已经不是像以前那样一点点改变,而是仿佛被激流卷走了。”【上68】在基督教来临之前很久,罗马已经跌入了最糟糕的道德风尚。“其实他们的苦难是他们的高傲和享乐导致的,他们却指责基督徒的宗教。”【上69】罗马人热爱诸神,却根本不在乎共和国变得最坏和邪恶;“各省对国王的服务也不是因为国王是道德的导师,而是因为国王是他们的财富的主子和财富的提供者,不是衷心地荣耀他们,而是卑鄙和充满奴性地害怕他们。”【上70】
Cicero就指责说“罗马正在完全灭亡,共和什么都不剩了。”【上71】在《论共和》中,共和是“人民之事(rem populi)”,而人民“指的并不是所有人和大众的集合,而是按照对‘正义(iuris)’的认同和对共同的利益集合起来的团体。”【上72】这样的共和可以采取君主制、贵族制或民主制。而当罗马变成Sallustius描述的样子,则根本就不存在共和了。“如果没有人这样拥有城邦的道德、或者没有道德被这样的人掌握,根本不可能建立或如此长久地维护这样一个如此正义和宽广的共和的统治。”【上73】这里,Cicero早在基督道成肉身以前很久就哀悼罗马的衰亡。奥古斯丁补充说,“真正的正义只存在于基督建立和统治的那个共和,如果人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共和的话。”【上74】
在罗马的道德灭亡中,诸神根本不关心,根本算不上神。诸神看上去似乎在教唆人们满足欲望,而不是控制欲望。诸神“反而加重了道德的堕落和腐坏,促使她灭亡。”【上78】诸神没有阻止Sulla残酷的行为;诸神自相残杀,使得人的内战有借口。“罗马共和早已被最坏的公民道德毁灭了,在主耶稣基督来临之前已经不剩下什么了…他们不把这些毁灭归给他们的神,却把那短暂的坏事归于我们的基督。”【上81】
有一种讲法,诸神在隐秘中传授好的道德诫命,却公开展示下流。神殿的的淫秽表演,对母神Flora的庆典也污秽,这在真正的宗教看来,是有害的。最后,奥古斯丁鼓励罗马人放弃诸神崇拜,而转向真正救赎的基督教。
卷三
本卷分析诸神崇拜并不能阻止各种灾难折腾这罗马和罗马帝国。
首先,罗马民族的起源之城特洛伊或伊利昂就被希腊人征服和夷平。特洛伊之被征服,也不能认为是特洛伊伪誓的结果,因为诸神习惯于犯罪。Romulus杀弟,诸神也没有报复;而罗马甚至更残酷地毁灭了伊利昂,则引入伊利昂诸神照顾罗马不是明智做法。Numa时期罗马是和平的,但福祉是真正的上帝带来的。罗马随后卷入了疯狂的战争;罗马设置了众多的诸神,却因此得罪了上帝。诸神却让Aeneas的子孙以武力获得妻子。
罗马诸王中只有Numa和Martius不是死于非命,诸神却没有看顾。Tarquinius则是在罪恶中兴建了Capitol神殿。最初的执政官排挤同僚;贵族对平民实行奴役统治,平民则设立了保民官,冲突和内乱不断。“他们认为,对那些神的崇拜就是为了获得在此世的微茫而虚假的幸福…罗马人却遭受如此巨大的灾难,那些神究竟在哪里呢?”【上112】罗马人引入戏剧表演,却招致道德上的堕落。布匿战争中罗马遭受很大灾难,尤其受到汉尼拔的蹂躏,还有同盟城邦Saguntinus悲惨的灭亡,向诸神求助也没有用。胜利后,罗马却对解救者Scipio忘恩负义。而胜利带来的却是歌舞升平中的道德堕落。“奥古斯都以各种方式取消了自由,但在他们眼中,这自由已经没有什么光荣,而是充满了争斗、灭亡、灾难和颓废的自由。奥古斯都要恢复帝王的独断,这样就可以改革罗马共和国,给她衰老羸弱之躯恢复健康。”【上122】
共和国城邦的不和:同盟战争、奴隶战争、城邦内战中,罗马人血流成河。不和首先来自格拉古骚乱,而元老院却在杀戮的地方建立和谐女神像,真是嘲讽。Marius和Sulla的内战使得共和国遭受毁灭性的灾难。外族的劫掠没有公民内战残忍。在基督来临之前,有一系列众多而极其残酷的战争。直到奥古斯都,其间西塞罗也被杀。
崇拜诸神的时代,诸多同样的灾难同样存在。在不能崇拜诸神的时代归罪于基督,没有道理。
卷四
本卷开始讨论“罗马人的道德是什么,并且其权能笼罩所有王国的真正的上帝,为什么认为要帮助提升这个帝国。…即与罗马帝国的发展相关的问题。”【上135】但本卷主要是否定性的,下一卷才给出正面论述。
首先,罗马的辽阔绵长不应该归于诸神,帝国辗转于黑暗的恐惧和残酷的欲望之中,脆弱而让人害怕。而坏人的统治伤害更多的是统治者自己,“罪行和奢侈毁坏了自己的心灵。…没有了正义,国家不过是一大群强盗。”【上137】
亚述的Ninus首先扩展帝国,甚至比罗马更长。罗马的辽阔绵长应该归于谁呢?在罗马的诸神中,“他们根本不敢说哪个神建造、扩张和保存了罗马帝国,他们给每个神分派职责,根本不相信有一个主宰整体的神。”【上142】Varro说是Jupiter的功劳。
一种观点认为:朱庇特是物质世界的心灵(则杀死一个生灵,就杀死了神的一部分);一种认为世界的一些部分属于朱庇特的兄弟姐妹;或住普特是以太或天空;或者是无处不在的神;是诸般杂神。幸福女神、命运女神、德性女神【“古人早就把德性定义为活得好和正直的艺术”,上155】,关系很乱。为何不单单崇拜幸福女神呢?“幸福女神为何不和十二主神(di Consentes)一起在广场里呢?”【上158】
Augustine说,上帝是幸福的给予者。而朱庇特则和有夫之妇通奸,无耻地勾引和蹂躏美丽的孩童。大祭司Scaevola谈到三种神:诗人的;哲学的;城邦领袖的。【上163】诗人的神是琐屑无用的,还虚构了很多下流故事;哲学家的教导空洞,甚至有害;城邦则有时坚持错误的信仰。
诸神根本无法扩展和保存罗马帝国,否则会给希腊更大的赐予。有鸟占说罗马帝国的强大和稳定。“因为有特尔米努斯神,谁也不能动摇罗马的疆界;因为有尤文塔斯女神,谁也不能剥夺罗马的青春。…帝国的疆域确实保持了不变,但诸神向基督让步了,不仅让出了神殿中的座位,甚至让出了信仰者的心灵。”【上165】Varro一方面虽支持诸神信仰,却也接近于承认崇拜唯一的上帝,相信上帝靠运动和理性统治世界。【上168】诸神信仰源自“那些明智的和智慧的人要用这样的宗教欺骗人民。…当了君主的人虽然知道这些是虚妄的,但还是要以宗教的名义说服人们相信这是真的,就同样可以把人们更牢地束缚在公民社会,也就可以把他们变成臣民来统治了。”【上169】
真正的上帝的判断和力量规划了所有的王国持续的实践,而犹太人的王国是唯一真正的上帝所建立和保存的,只要犹太人仍然在真正的宗教里。
卷五
本卷论及了上帝的前知和人的自由意志,提出了一种目的论的历史观念,解释了罗马帝国的兴衰。
幸福是获得所有人们欲求的东西,是上帝的赐予。“为何上帝还是想让罗马帝国那么广大长久?…人类王国的建立依赖上帝的神意(providence)。”【上173】跟星座没有关系。有些人所谓的命运,指的就是依赖上帝的意志的因果链。“他们毕竟把因果的顺序和链条归给最高的上帝的意志和力量,他被最好和最真实地认为,所有事情在发生之前,他都已知道,他也不会让什么东西不受他的约束;一切力量来自他,虽然一切意志并不都来自他。只有上帝的最高意志,他们可以称为命运,而他的力量穿越一切事物,不可阻挡。”【上181】就像塞涅卡所言:“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命运牵着走。”【上181】
Cicero为了防止承认命运毁坏自由意志,否认对未来的知识和命运。“如果以为未来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前知,一切就都会按照前知的顺序发生;如果事物的顺序是确定的,那么因果次序也是确定的;因为如果没有事先的动力因(sufficient cause),什么也不会发生。如果因果次序是确定的,一切都是其所是…那什么都不在我们的能力之内,也就没有意志的抉择了。…那么人类生活整个就毁了。”【上183】正是为此,cicero迫使宗教必须二选一:要么是什么事情都在我们的意志控制之下,要么是有对未来的前知。Cicero选择了意志的自由抉择(liberum voluntatis arbitrium)。
奥古斯丁说cicero这样就渎神了,虽然本意是想让人变得自由。“宗教的心灵会同时选择二者,通过信仰和虔诚来实现二者。…我们说上帝能够在一切发生之前就知道,同时也强调我们靠意志做事。…并不能推导出,因为上帝已经确定了所有的因果顺序,所以什么都不取决于我们的意志的抉择。我们的意志本身就在因果顺序当中,所以对上帝而言是确定的,包含在他的前定之中。就是因为上帝能预先知道万事万物的原因,因此他也不会忽视我们的意志在这些原因当中的位置,他会前知到,我们的意志就是我们的行为的原因。”【上184-5】
奥古斯丁继续说,“而来自意志的原因,要么来自上帝的意志,要么来自天使的意志,或是人的、动物的意志。…万事的动力因,都是意志的原因,这意志属于作为生命之灵气的自然。…给了万物生命的圣灵,是一切物质和被造的圣灵的创造者,这就是上帝自身,是一个不被创造的圣灵。…在事物的原因中,能因而无所因的,是上帝。”【上185】“如果一定让我把命运的名字用在什么事上,我会说弱者的命运,就是强者的意志,因为前者被掌握在后者的力量中。”【186】
奥古斯丁认为我们不必像斯多葛学派那样害怕必然性。“如果必然性,指的就是不在我们的力量掌握中的事情,而是即使我们不愿意也会发生的,就像死亡的必然性一样,那么就很显然,我们的意志是不受制于这种必然性的,因为我们自己是靠这意志来正确或错误地活着。…而如果必然性被定义为:使某事必然如此或必然发生的原因,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失去我们的自由意志。…我们的自由抉择并不受制于一种取消自由的必然性。”【上187】“对上帝的前知,我们要好好信仰;对自由意志,我们靠它好好活着。”【上188】最后,奥古斯丁说,上帝的普世神意是无所不包的,“无论好人坏人,他都赐给和石头一样的存在,赐给和树木一样可以繁衍的生命,赐给和牲畜一样的感性生命,赐给和天使(而且只有天使)一样的理智生命。…我们不可相信,人类的王国、他们的统治、他们的奴役,上帝会让这些脱离他的神意之法。”【上189】
罗马人有一种道德使得上帝扶持了他们的帝国,那就是他们最在意的是名誉和赞美,在财富上则只限于用诚实的手段能取得的那些。“在他们看来,祖国受奴役是不光荣的,而统治和发号施令是光荣的,所以首先寻求自由,随后又渴望统治。”【上189】城邦一旦争得了自由,便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令人难以置信地强大和繁荣,“首先是靠了对自由的爱,然后是对称霸的爱,以及对赞美和光荣的欲求,他们建树很多。”【上190】Vigil也钟爱罗马特有的称王称霸、发号施令的技艺,在Aeneas中写道:“凶狠的朱诺出于害怕,和我一起爱抚这些世界的霸主,这个穿托加袍的民族——罗马人。…罗马人,你记住,你要用帝王之术王于万国,这才是你的技艺,开太平之道,宽恕臣服者,毁灭高傲者。”【上191】
但罗马人很快堕落,不再用这种技艺,而是用阴谋和欺诈获得荣耀和光荣。在Cato身上有更多的美德。“光荣、荣耀、帝国,他们那么渴望,好人会以好的技艺追求,其实并不应该以德性为手段来追求;人们应该考它们来追求德性。”【上192】Sallustius说,是少数公民的突出德性带来了胜利,“但是当罗马给奢华与懒散所腐化之后,却是共和国本身因其伟大而在它的将领和长官问题很多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住。”【上194】
在奥古斯丁看来,“让对正义的喜爱超过对光荣的欲求吧。…对人间赞美的热爱也就会变得脸红,让位给对于真理的爱。”【上195】基督教的殉道者,“有真正的德性,也就是真正的虔诚,也因为他们的人数数不胜数。但另外那些住在地上之城,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地上王国,而不是天上王国的安全。”【上196】
上帝没有把永恒的生命给予罗马人,而是把最辉煌的帝国的地上光荣给他们,因为“他们为了公共之事,也就是共和(re publica),不把自己的私事放在心上;能够为了国库而抗拒贪欲,用自由的韬晦为祖国出谋划策,遵守祖国的法律而不越轨,没有有害的欲望;所有这一切是获得荣耀、帝国、光荣的真正道路;他们在几乎所有民族中得到荣耀,把罗马帝国的法律强加给很多民族。”【上197】在这里,奥古斯丁的谈及“地上之城的公民”,以罗马为范本。【上198】奥古斯丁说,罗马人的例子应该激励基督徒追求天国。
奥古斯丁比较了追求光荣(glory)与追求霸权的区别,后者更差。“上帝之所以帮助罗马人获得了这样大的帝国,是因为按照地上之城的标准,他们是好人。但是也一定有我们看不到的,上帝知道的,别的隐秘的原因。”【上205】不过上帝之城中圣徒的德性远远超过地上之城的德性。“对上帝有真正的虔诚的人,爱上帝、信上帝、望上帝。他更关心自己身上令自己不悦的东西,而不是那些取悦自己的东西。”【上206】
“而如果那些有真正虔诚、过着真正的好生活的人,懂得治理人民的帝王之道,如果上帝的悲悯赐给他权力,那人间就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上205】推展罗马帝国算是上帝对人类的看顾。皇帝们以正义治国,也不忘自己是凡人,就是幸福的。“如果他们能够让自己的权力成为威严的上帝的侍婢,如果能在最大可能的范围内让人们崇拜上帝,如果他们敬畏、热爱、崇拜上帝,如果他们爱上帝的过胜过爱自己的国…那他们就是幸福的。”【上210-1】虔诚的皇帝Constantine得到了上帝的祝福和繁荣;而Theodosius则是虔诚的典范。
卷六
前面5卷是批评为了尘世生活而崇拜诸神的人,而接下来的6-10卷则是批评那些宣称为了永恒的生命而崇拜诸神的人。Augustine的批评是以Marcus Varro的古典宗教分类为依据的:神话的、城邦的、自然的神学。部分地,在批评异教神学时,奥古斯丁也在对基督教神学进行建构性论述。
有些人宣称,“崇拜被基督教摧毁的异教诸神,不是为了此生,而是为了死后的未来。”【上216】奥古斯丁要辨析和批评这个问题,他转向Varro的《人神制度稽古路》(antiquities)。在其中Varro先谈人事,再谈神事,是“为了表明,城邦是先存在的…是因为神事是人们设置的。”【上222】Varro区分了三种神学,也就是三种解释诸神的理路:其中一个是神秘的(mythicon)或神话的(fabulare),主要是诗人和剧场用的;一个是自然的(physicon),主要是哲学家用的;第三个是城邦的(civile),是民众和世界用的。
奥古斯丁说,Varro被迫崇拜城邦的神,而“无论是神话还是城邦的神学,都不会带来永生。”【226】城邦神学依赖于神话神学和自然神学。其中,“诗人笔下的诸神虽然不值得民众追随…至于诸神的谱系,民众更倾向于诗人的叙述,而不是自然神学的。”【上227】神话神学与城邦神学有类似之处,前者中极为低贱下流的表演,在城邦神学中有的得到崇拜和遵从。“人们按人形制作诸神,所以相信他们也会像人一样喜欢那些贪欲。”【上229】事实上,“大地是上帝的作品,而不是他的母亲。”【上231】神话神学和城邦神学都是虚妄和下作的,因为神话的戏剧表演进入了城邦神学的节庆。
诸神的职责细密分开,这没有神圣的荣耀,而是丑角的丢人显眼。他们给Liber神配上女侍者,并通过酒来催动性欲;婚配上要求jugatinus和Domiducus。奥古斯丁谴责:“还是放过人的羞耻心吧;让人们隐秘的羞涩得到保护,让云雨之欲自由流露。”【上234】诸神不过是肮脏的精灵。
Varro只敢直接批判神话神学,只是暗示了城邦神学是应该批判的,只在人的心灵中为自然神学留一块地方。Seneca则猛烈地批判了罗马的城邦神学,譬如用阳具向诸神致意。不过在实践中Seneca仍然遵从传统表演性地敬神。奥古斯丁提到Seneca批评了犹太教的安息日,这启动了他批评犹太教的部分。
卷七
因为古老的习俗根深蒂固,“它们对真正的虔诚充满敌意,长期深深而牢固地控制人类,植根于人类心灵中的黑暗角落”【上242】,奥古斯丁在本卷中继续批判城邦神学。精选的诸神有:Janus, Jupiter, Saturn, Genius, Mercury, Apollo, Mars, Vulcan, Neptune, Sol, Orcus, Liber Pater, Tellus, Cere, Juno, Diana, Minerva, Venus, Vista.十二个男神,八个女神。但是他们掌管琐碎的事情,而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神Vitumus和Sentinus则掌管生命和感觉。找不到划分的合理标准,只能归诸命运的随即力量。
Varro用自然理性来解释,认为世界灵魂及其各个部分就是真正的神,但Varro没有创造的概念。而且在Varro说神是世界的灵魂的同时,又说世界本身又是神。他承认世界只有唯一的神,却还是引入了多神。Janus的最先与jupiter的最好也难以协调。说Jupiter又叫钱财女神,是莫大的冒犯和羞辱。异教徒用神来命名星星。Varro承认说他关于诸神的意见是含混的。
用阳具敬礼Liber pater. Varro在精选诸神时说,自然中的灵魂分为三个等级:生灵;觉魂,有感觉;灵魂,其中渗透了理性。对Attis的纪念用阉割。大母神公然使用雌化的男子,污染大地。这些都是诸神强加的。而奥古斯丁说,“我们所追求的心灵,要用真正的宗教约束自己,不把世界当做神来膜拜,而是为了上帝,把世界当做上帝的作品来赞美;只有荡净世界上的污浊,灵魂才能回到创造了世界的上帝那里。”【上271】“灵魂只有栖居于真正的上帝之中才会幸福,只要不崇拜上帝,无论崇拜身体还是灵魂,都是违背神法的。”【上272】只有通过基督宗教,才能揭示那些邪恶精灵。Varro试图通过提供自然理性,减少可怕的诸神崇拜的侵害。
卷八
本卷理解和批评自然神学,对话对象是柏拉图主义者。
哲学家就是爱智者的意思。Varro只能让他的自然神学到达世界和它的灵魂,而有的哲学家则承认上帝在灵魂的所有自然之上。所以要与哲学家对话。意大利学派和伊奥尼亚学派。苏格拉底是第一个试图用哲学来矫正与规管道德的哲学家。他认为“只有唯一和至高的上帝的意志,才是最初和最高的原因。只有被清洗过的心志才能理解上帝。”【上284】柏拉图是最杰出的学生,将哲学分为三个部分: “一个是道德哲学,主要涉及行动;另外是自然哲学,与思考(contemplation)有关;第三是推理哲学,在于区分真假。”【上285】“他对唯一上帝的观点,在上帝那里发现了万物的原因、理智的道理、生活的秩序;这三者分别与对自然、逻辑、道德的理解相关。”【上286】这里,奥古斯丁暗示了三位一体。奥古斯丁转向了柏拉图。
凡是变动的就不是上帝,因为上帝是不变的。“因为在他那里,存在(esse)和生存(vivere)不是两回事,不能生存就不能存在;生存和理解也不是两回事,不能理解就不能生存;理解和幸福也不是两回事,没有幸福就不能理解;这样,生存、理解、幸福就是他的存在。…上帝创造了一切,而他自己不可能是被任何事物创造的。”【上289】这是柏拉图主义的自然哲学见解。
柏拉图学派在推理哲学上最杰出,“他们把心志所看到的,同感觉观察到的区分开。不把感觉所能做的取走,也不把超出感觉所能做的给它们。而我们用来学习一切的心志之光(the light of our minds),就是创造万物的上帝。”【上290】
在道德哲学上,探讨的是什么是最大的善好。“柏拉图认为终极的好就是按照德性生活,而只有认识上帝并且模仿上帝的人才能做到;幸福没有别的原因。他并不怀疑,爱智就是爱上帝,而上帝的自然是超物质的。”【上291】柏拉图主义的哲学最接近基督教信仰的真理。“因为别的哲学家用自己的天性和热情探讨事物的原因、学问,和生活的方式,但柏拉图主义者认识了上帝,从而找到了宇宙的构成的原因,找到了用来发现真理的光,找到了幸福的源泉。”【上294】
但是柏拉图学派都认为应该完成崇拜多神的仪式。奥古斯丁选择批评柏拉图主义者Apuleius,后者为鬼怪下定义“他们属于生灵,心灵有激情,心志有理性,身体是空气,寿命永存。”【上301】奥古斯丁认为应该抛弃鬼怪崇拜,反驳了Apuleius;而基督教纪念殉道者,但不会崇拜他们。
卷九
本卷继续批评Apuleius关于鬼怪的论述:异教的鬼怪能否做神和人之间的中保(mediator)。并否定之。
柏拉图主义者认为,“神和人无法沟通,而这些鬼怪形成了人和神之间的中保,要靠鬼怪向神传达祈祷,向人传达包邮。”【中2】Apuleius说,“鬼怪(demons)的心志是理性的,但不能为德性所浸润,于是不免屈服于心灵中非理性的激情。”【中3】
逍遥学派和斯多葛学派都认为,激情和幻觉可能入侵心灵,妨碍心志和理性,但心志并不就此接受坏的意见。逍遥学派说,“搅扰,激情也会降临到智慧的人身上,但是会受理性的节制和制约,只要他自己立法来统治心志,矫正到必要的模式上。”【上4】斯多葛学派也说,“智慧和愚蠢的心灵的区别就在这里:愚蠢的心灵屈服于激情,让心志按照激情(passiones)做事;智慧的人虽然必须忍受激情,但是牢牢按照理性趋避,于是心灵的意见就能真正保持岿然不动。”【上5】情绪要受心灵控制,心灵不认同它们,而德性要对抗它们,Vigil有言:“他的心志坚定不移,尽管泪水徒然地留着。”【上6】
总而言之Apuleius这个柏拉图主义者,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人死为鬼怪呀,而奥古斯丁批Apuleius应该与他对柏拉图的赞赏区别开来。
卷十
本卷继续批判古典诸神和鬼怪的说法,基督教的论述也多起来,并给出了“宗教”的含义:真正的宗教只能朝向真正的上帝;随后驳斥了Porphyry。
“天使究竟是希望我们把仪式、祭祀、我们的财产,甚至我们自己,献给他们自己,还是我们和他们共同的上帝?”【中28】应该献给dvinitate,服侍应该针对上帝。Religio就是对上帝的服侍。虔敬一般也应该理解为对上帝的服侍。Plotinus说天使和人都因理智之光即上帝而幸福。“我们选择(eligentes)他,或者说重新选择,因为我们曾经忽视而背离他…我们怀着爱朝向他,到他面前,栖息于其中:这就是幸福…我们得到教导,用全部的内心、用全部灵魂,用全部能力,来爱整个的他。”【中32】
正确的拜神方式不是对神有好处,而是对人有好处。神要的是痛悔的心做祭品。Mercy才是真正的祭祀。“真正的祭品就是对我们自己或对邻人的悲悯之事,都指向上帝;真正的悲悯把我们从悲惨中解救出来,从而获得幸福。”【中36】
Porphyry左右摇摆,一会儿承认可以用招神术清洗灵魂,一会儿又谴责之。
最高的祭祀是耶稣基督。通过耶稣基督,我们内心得到清洁,“在此生中,我们的德性无法清洗我们的罪,只有神的悲悯才能,这是靠神的眷顾,而不是靠我们的力量。”【中56】Porphyry由于骄傲,不认识耶稣拯救的谦卑:“你不认识这就是基督;你反而鄙视他从女人那里获得的肉身,鄙视他还要在十字架上受辱。”【中65】Porphyry多少修正了柏拉图的学说,譬如灵魂不会转到动物身上,但其寻找,却没有找到包含解救灵魂的普世之道的体系。而那条道就是宗教:“这就是宗教,包含着解救灵魂的普世之道,除此之外灵魂不能得救。”【中72】
卷十一
从本卷开始,进入了《上帝之城》的下半部分,讨论地上和天上两个城邦的起源、变迁和应得的结局。这是通过对基督教《圣经》的所做的神学诠释而展开的,事实上,奥古斯丁的诠释应该形塑了中世纪神学的基本框架。本卷的主线是对《创世纪》开篇的诠释,表面是好坏天使的分离导致两个城的开端,但涉及到诸多主题:宇宙秩序的好、被造物之间的等级结构、上帝的三位一体、还有奥古斯丁的解经原则。
奥古斯丁说,从圣经中“我们应该知道上帝之城的存在,她的创建者用爱感召我们,让我们渴望成为其中的居民。…我会谈论地上和天上的两个城,我曾经说过,在这个尘世中,两个城的居民相互交织混杂。…这两个城的起源在于不同天使之间的分离。”【中78】
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造的。奥古斯丁给出了对基督教信仰的一个优美表述:“使人更接近上帝的部分,就是他更高的部分,超越了身体中那些和动物共有的较低部分。人的心志中自然就有理性和理智,但会因蒙蔽人的根深蒂固的罪过而柔弱,不仅不能亲近和享受上帝,甚至无法承受上帝的不变之光,除非能够日日新,得到救治,…它首先要浸淫于信仰,被信仰清洗…真理自身,就是上帝,也是上帝之子,化身为人,同时没有失去神性,确立了这信仰。…他之所以成为中保,就是因为成了人;他通过成了人,就成了道路。…我们走向的,是上帝,我们走过的,是人。”【中79】
奥古斯丁说,圣经具有无与伦比的权威,“在那些我们不该忽视,而又不能靠自己认识的事情上,我们对圣经有足够的信任。…我们看见世界存在,相信上帝存在。…他的先知说,‘起初,神创造天地’。”【中80】
把世界看做永恒的、没有开端的,是离真理很遥远的观点:“仅世界自身靠它的变迁和运动的井然有序,靠它当中一切可见物种的美丽,已经无声地表明自己是被造的,如果不是上帝那不可言说和不可见的伟力,如果不是那不可言说的和不可见的美丽,它根本无法存在。”【中81】
奥古斯丁说,追问“上帝在创世之前干什么”是毫无疑义的,因为时间也是被造物。他要求区分永恒和时间,“没有运动变化就没有时间,而在永恒中没有变化。…时间就是这些接续的阶段之间或长或短的空隙。在上帝的永恒中,没有任何变化,他是时间的创造者和安排者。…世界不是在时间中造的,而是与时间同时创造的。”【中83】
解释了没有创造太阳之前的三天,然后说第七天的休息指的是在上帝中万物的休息。
“要谈神圣之城的初创,首先谈圣天使,因为他们是这个城的主要部分。”【中86】奥古斯丁说这可以被理解为蕴含在“神创造天地”的“天”之中,或“神说要有光”的“光”之中。“天使们就分参了永恒之光,那就是上帝不变的智慧。…这光也照亮世上一切纯洁的天使,但光不是来自他们自己身上,而是来自上帝;如果天使背离了上帝,那就肮脏了;正如一切被称为肮脏的精灵的,因为没有主的光,自身是黑暗的,失去对永恒之光的分参。坏不是一种自然;失去了好,才得到了坏之名。”【中87-8】这里奥古斯丁涉及了审美神义论话题。
上帝是简单的三位一体:“所谓的简单,就是因为他是其所是,其位格指的只是相互的关系而已。”【中88】上帝的存在和特点是同一的,所以是简单的。“他所有的,都不会失去;他所是的,就是他有的。…根本的和真正的神圣物是简单的,而不是特质(quality)是一回事,实质(substance)是另一回事,不是因为分参别的东西而变得神圣、智慧、幸福。”【中89】奥古斯丁补充了一句让人想起贝克莱的话:“心灵就产生了神奇而真实的思想:世界只有存在了,才可以被我们认知;而只有上帝知道了,才能存在。”【中90】
上帝创造的天使,在光照下智慧而幸福地生活。这智慧和幸福生活具有超绝性,“有些天使背离了那光照,就无法获得这种超绝性。但是仍然拥有理智的生活。”【中90】在伊甸园中的初人是幸福的,而今天的正义和虔诚的人还不能说幸福;不过初人不确定,今天的义人却将会和天使分参至高的上帝。
幸福(blessedness)“是两者的结合:要毫无烦恼地安享不变的好,就是上帝,同时要永恒地留在其中,不为怀疑所动,不为谬误欺骗。”【中92】那些坏的天使,因为他们的意志而背离了好的光,这是因为其骄傲。
被造物的等级,有生命的高于无生命的,有理智的高于无理智的;但好人高于坏天使。上帝预知天使和人的堕落,但他能从坏中生出好。如同诗歌中,antithesis会铺成出很美的诗歌,事物之间的antithesis也增加时代的美丽。“黑暗就是坏的天使的集合,他们背离了正义之光,心志混乱。这不是来自自然,而是来自坏的意志。”【中97】
“神看着是好的”,万物是好的。“柏拉图也说,好的神制造好的事物,这是创造世界的最正确的原因。”【中99】异端看不到,就是必朽的、脆肉的肉身,“就其自己所在的地方和自己的自然而言,是欣欣向荣的,它们被赋予了美丽的秩序。它们以自己的美丽对宇宙整体作出了应该做出的贡献。”【中100】这里又是神义论的主题:“所有的事物的自然都不是坏的,没有好的缺失,就没有‘坏’的名字”【中100】摩尼教荒唐地认为上帝有部分是坏的,不能清洗。
这里奥古斯丁谈到了奥利金(Origenes)的异端思想,就在于否定世界的好:“灵魂不是上帝的一部分,而是上帝造的,因离开造物主而有罪;从天到地,因为有不同的罪,而和上帝有不同的距离,囚禁在不同的身体里,这就是世界,世界就是这样造就的。上帝制造这世界,目的不是为了造出好事,而是为了限制坏事。”【中101】
奥古斯丁接下来谈及说,三位一体在被造物中充满象征。圣天使组成的神圣之城,“其起源、教诲和幸福,都包含在三位一体中。…受神滋养而得其形,对神沉思而蒙光照,在神中栖居而得其乐。他存在,他看见,他爱。”【中104】哲学分为三部分也仿效了三位一体:“万物自然的作者、理智的赋予者,爱的激发者”。【中104】在我们自己身上都能认识到上帝的像:“我们存在,我们知道自己存在,我们热爱自己的存在和对此的知识。”【中105】这里有一个类似Descartes句法结构的讲法:“你要被骗了呢?即使我被骗了,我还存在。因为不存在的人不能被骗;如果我被骗,这恰恰证明我存在。”【中106】
对人的三位一体之模拟的诠释,“因为自然的力量,存在是那么令人愉快,即使悲惨的人,不需要什么别的原因,也不愿灭亡。…人们那众所周知的感觉,是对此的见证。因为人们怕死,宁愿在困顿中生活,而不愿在死亡中终结,这不是足以证明,自然不愿取消存在吗?”【中106】 “人性多么热爱自己的知识,多么不愿意被骗,可以从这里理解:每个人宁愿心志清醒地哭泣,也不愿在疯癫中快乐。在必朽者中间,这种伟大而神奇的力量只有人有。…我们有一个内在的人,他的感觉远远高于身体的感觉,可以让我们感觉正义与不义。有理智的就是正义,缺失了理智就是不义。目见、耳闻、鼻嗅、舌尝和别的身体接触都不能增加这种感觉的功能。我确定我的存在和我对存在的知识,我爱这两者,我也同样确定我的爱。”【中107】爱本身更应该爱,爱载着灵魂,朝圣之旅。
圣天使通过上帝的智慧认识万物。“如果通过圣言,就认识得比较清楚;根据自身认识,就比较模糊。”【中110】两类天使的团体,“在这两类天使中,一类安享上帝,另一类高傲自大。…前者充满了对上帝的圣爱,另外一种,却轻飘飘的,只肮脏地爱自己的如烟的虚名。”【中113】天使们分裂成两个对立的团体,人类的两个城的起源也在这里。
卷十二
本卷继续阐述两座城的起源,先讨论了恶的起源问题,随后集中于人的创造和历史观。
只有两个城,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两个中都有天使,也有人类。好的天使坚持上帝的永恒、真理和爱,“另外一些却更喜爱自己的能力,好像自己就是自己善好的来源…他们变得高傲、欺骗、嫉妒。”【中117】“所有的罪过都伤害自然,因而是违背自然的,所以,亲近与不亲近上帝之间的区别,不在于自然,而在于罪过。…所有的罪过都伤害其所具有的自然,这足以表明,上帝创造了这些坏的天使的自然中的好,而远离上帝就伤害了他们。”【中118】没有和上帝相悖的存在,而Essentia(本质)来自于esse(存在)。【中119】
上帝的敌人,不是就其自然,而是就其罪过(vice),说他们对抗上帝之国。“谁也不会因为自然的罪过而受惩罚,而是因为意志受惩罚。有些罪过因为逐渐强化或习以为常,变得好像自然,其实还是来自意志。”【中120】
尘世的非理性的自然,就其种类和秩序而言,与宇宙的美丽并不相左。
坏天使悲惨的真正原因,“是离开了至高者,转向自身,而他们自己不是至高的。…因为他们更看重自己,所以就只能获得更低的存在。这是最初的缺陷,也是最初的匮乏,是他们的自然中最初的罪过。坏事的动力因(sufficient cause)就是坏的意志,但是没有什么是坏的意志的动力因。”【中122】“是意志把自己从高转向低,从而产生了坏。所转向的东西并不是坏,而是‘转向’本身是坏的。…不是更低者制造了坏的意志,而是意志在违背秩序追求低的事物是,变成了坏的。”【中123】
奥古斯丁将恶归咎于自由意志。但是我们不会找到坏的意志的动力因。“因为坏不是一种主动力(efficiens),而是无动力(deficiens)。它不是一种力(effetio),而是一种欠缺(defectio)。他是从至高者变缺乏,变成更低的存在,这就是坏的意志的开端。而谁想发现这原因,就如同想看到黑暗,想听到沉默。”【中124】
堕落之爱使得意志欠缺,从不可变的好转向可变的好。“无中生有的事物却可能变得欠缺…热爱某种自然之好的人若是堕落了,哪怕他得到了这种好,那好也会使他变坏,他因为失去了更大的好而悲惨。”【中125】“坏的原因不是好,而是好的欠缺。”【中127】
奥古斯丁设想了一个奥迹“不仅与他们所亲近的上帝,而且彼此之间也结成一个神圣的团体,形成一个上帝之城。…这个城市的一部分是必朽的人组成的,他们终将与不朽的天使结合起来。”【中127】,从这里开始了对人类历史的论述。
奥古斯丁否定了人类一直存在的看法;也否认世界不断永恒复归的看法;被造物的永恒与上主的永恒不同,前者在时间中。上帝预定了永生;有人认为上帝无法把握无限的事物,错。上帝造了最初一人,人类包含在他之中。“如果他滥用自己的自由意志,桀骜不驯地冒犯上帝,那么就会像野兽一样活着,耽于死亡,因为他是欲望的奴隶,死后注定为此接受永罚。”【中145】上帝预知人会犯罪,预见到敬虔者会通过神恩,加入到天使之中。
所有的被造物都是上帝造的,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上帝最初创造的初人中,隐藏着整个人类两个集团的和两个城市的种子。”【中150】
卷十三
本卷中奥古斯丁讨论了死亡、人性、原罪等问题,对《创世纪》中的人性观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按照吴飞的整理:“原罪使人失去的是灵性的(spiritual)生命,而人在没有认识耶稣之前,是只有灵魂性的(animal)生命。那么伊甸园中的状态,就不可能有灵性的生命,也就不可能真正遵从上帝;这样原罪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犯罪故事,而是对人性根本处境的一种描述。…罪恶不再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的自由意志。”【中,151,注】
“开始考察初人如何堕落,以及我们人类的死亡如何开始并流传至今。”【中152】灵魂不朽,却也有死亡。“灵魂不朽,是指灵魂在某种程度上不会停止生存和感觉。…当上帝抛弃了灵魂,灵魂就死了;同样,当灵魂抛弃了身体,身体就死了。”【中152】第二次的死亡,是指“在最后的责罚中,人不会失去知觉,但是因为即不能感觉甘美的享受,也不能感觉宁静的拯救,而是感到痛苦的责罚,这时候与其说是生,不如说是死。”【中153】
“初人之中包含了整个人类,初人夫妇接受了神的责罚,就通过女人的繁衍,把这责传到她的后代。这样,人变得不再像他被造时那样,而是像他犯罪和被惩罚时那样,流传了原罪和死亡。…他的人性却有罪过了,改变了,所以他的肢体因为不敬的欲望而遭受折磨,必须要死。他所遭受的罪过和惩罚,也就是罪与死,他会传给后代。”【中153-4】
通过恩典解除了罪的人,为何仍然要承担死亡呢?因为,“如果这重生的圣事之后就继之以身体的不朽,那就削弱了信仰,信仰之所以是信仰,是因为人们在希望尚未实现的事情。”【中154】并且,“本来死亡是因犯罪而得的,而今正义靠死亡证成。”【中155】
身体的死亡,即灵魂与身体的分离,不会是好事。“灵魂与身体本来一直在亲密地共生共栖,而今被一种力量撕开,就产生一种绝望和违背自然的感觉。”【中156】圣徒们“承受了灵魂与身体的分离,为的是在灵魂与身体分离时,上帝不要与灵魂同样分离,为的是整个人在完成第一次死亡时,不会永远被摄入第二次死亡。”【中158】必朽者的生命与其说是生,不如说是死。“整个此生,时间都在流逝,死亡都在逼近。”【中159】而第二次的死亡,指的是无止境的死着(endlessly dying)。
上帝对亚当的警告包含着多种死亡“灵魂的,身体的,还是整个个人的,还是所谓的第二次的死亡?都包括。”【中162】初人们(亚当夏娃)因自己的堕落遭到了恩典的抛弃:“他们感到了自己不服从的肉体中的新的冲动,这是他们因自己的不服从而受的惩罚。他们的灵魂乐于肆意下流,蔑视对上帝的服务,于是也失去了对身体先前的服务。因为他们抉择丢弃了在上的主,于是不久不能抉择留住更低的奴仆。…于是肉体开始与灵性起了争端,我们就出生在这争端里,从第一次堕落中有了死的起源。”【中163这里对原罪惩罚的描述很经典深刻】
人自愿地堕落,由于对自由抉择的这种滥用。亚当犯罪时,抛弃了上帝,他脱离上帝就是灵魂的第一次死亡。“那不服从的灵魂,感到身体的不服从的冲动,从而要遮住私处,这是感到了第一次死亡,即灵魂被上帝抛弃。”【中164】
在165页,奥古斯丁说,上帝之城,就是上帝的教会。
圣徒的肉身在希望中栖居,将来,这肉身比起初人犯罪之前会更好。复活之后,圣徒们的身体将是灵性的,但是肉身不会变成灵性。灵性的身体“也是肉身,只是没有肉身的笨拙和可腐性,而有使人活的灵。”【中175】灵魂性的生命则“没有绝对的和不可消解的不朽性,靠生命之树来抵抗必然的死亡,保持青春。”【中175】
卷十四
本卷借助诠释亚当夏娃的偷吃禁果来分析,涉及了恩典、肉身与灵性、意志、爱、激情、原罪、淫欲、羞耻感和繁衍等问题。围绕着原罪及其后果,主题是对人性给出一个解释,大致是,原罪带来了必死,这种必死性体现在肉身对意志的反叛,带来了各种情感的搅扰,淫欲和羞耻感则是这种反叛的一个集中表现。
“人类不会超出最初的两个集团,我们可以依据我们的圣经称之为两个城。一个是根据肉身生活的人的城,另外一个是根据灵性生活的人的城,各自根据自己的愿望寻求和平,当找到和平时,就按照各自的那种和平生活。”【中186】
肉身的生活应该理解为来自心灵的罪过。柏拉图派也应该被谴责,因为他们说肉身的自然是罪过的原因。欲(赞同追求我们愿做的)、乐(赞同安享我们愿做的)、惧(不赞同接近我们不愿发生的)、哀(不赞同违背我们的意愿发生的)都是意志,“意志存在于这一切之中,这一切无非就是意志。”【中193】斯多亚学派认为智者的心灵中有三种情感:意志(对应于欲);喜乐(对应于乐);谨慎(对应于惧怕),而常人的哀,则智者则没有。奥古斯丁反对这种讲法,认为“好人和坏人都可以有意志、谨慎和喜悦;换言之,好人和坏人都可以欲、惧、乐。但好人以好的方式,坏人以坏的方式使用,正如人的意志可以正直也可以下流。”【中197】
而“上帝之城中的这些神圣公民,按照上帝生活,在此生客旅,按照圣经和健康的说教有惧、有欲、有悲、有乐。因为基督徒的爱是正直的,他们拥有的都是正直的情感。”【中198】基督徒肯定有这些情感,因为“既然我们要承受此生的虚弱,如果我们根本没有这些情感,那我们就不能正直地生活。使徒谈到无情之人时,表现出谴责和讨厌之情。”【中201】情感会搅扰心志,违背理性;不过无情(impassibilitas)虽然显然是最大的好,但在此世不可能存在。
相反,“尘世的城,,也就是不敬者的集团,不按照上帝,而是按照人生活,他们服侍虚假的神性…变得极为高傲,不敬之心更加膨胀…其中有人对自己极为自恋,丝毫不为情感所刺激、鼓动、感染、或控制。与其说他们得到了真正的平静,不如说他们彻底失去了人性。心硬未必就正直,麻木未必就健康。”【中203】
“好最终还是要战胜坏,坏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出于上帝最有预见性的正义甚至可以把坏事用在好地方,但即使没有坏,好也可以存在。…意志的抉择只有在不服务于过与罪时,才是真正自由的。”【中205】初人原本不受搅扰,但堕落后就不然了。先是天使堕落,然后诱惑人,原人也堕落了。
在亚当的罪中,坏的意志先于坏的行为。这源自“妄自尊大,就是抛弃心灵被应该亲近的那个太初,而把自己变成太初;这是因为人太爱自己。”【中207】“坏的起源,是因为人爱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光、背离了真正的光。”【中209】对不服从的惩罚,就是“不服从”这一报应,导致自己不服从和反对自己。“他不服从他自己;即,他的心灵,乃至他的更低下的肉身,不服从他的意志。心灵总是违背意愿;受到搅扰,身体会悲痛、变老、死亡。”【中211】作为例子,奥古斯丁分析了淫欲。这是因为“为了谴责意志不服从的罪,淫欲也变得不服从意志了,”这就有了羞耻感。
真正的幸福,在尘世中是无法得到的,“真正的快乐时永恒的,来自上帝,对上帝燃烧的爱‘是从清洁的心,和无亏的良心,无伪的信心,生出来的。’”【中223】最后,奥古斯丁总结了两个城的特点:“两种爱造就了两个城。爱自己而轻视上帝,造就了地上之城,爱上帝而轻视自己,造就了天上之城。…在地上之城,君主们追求统治万国,就像自己被统治欲统治一样;在天上之城,人们相互慈爱。”【中226】
卷十五
从本卷的4卷开始论述两个城的发展。本卷借助从亚当到大洪水时期的记载的诠释,讲述了两个城的最初历史,该隐Cain和亚伯Abel是两个城的最初公民,分别是按照人生活的团体和按照上帝生活的人的团体。奥古斯丁的解经学原则是:历史事实和象征意义同时成立。
“人类的两个祖先最早生了该隐,他属于人间之城;后来生了亚伯,属于上帝之城。”【中228】地上之城不会永恒,但也有自己的好,会有内讧;和平就是好。“说地上之城所欲求的好不是好,是不对的,对于人类来说,占有这些是更好的。这个城欲求地上的和平,虽然只是为了最低下的事物。…和平,这些是好的,而且无疑是上帝的赐予。”【中232】但是如果忽略了天上之城的好,“爱它(地上和平)胜过爱那我们相信是更高的好,接下来必然是悲惨。”【中232】
地上之城的第一个建造者是杀弟者该隐,而罗马的建造者也兄弟残杀。“地上之城的特点,她服侍上帝或诸神,是为了在神的保佑下,得以为王,但是全无慈爱之心,充满对霸权的欲望。”【中236】 “上帝之城是此世的过客,他们在必朽之生中全部和最高的使命,就是呼唤上帝之名。”【中260】
在238页,奥古斯丁说要捍卫圣经历史的真实性,以免人们怀疑圣经的记载,不过同时他又采取寓意解经法。他认为在希伯来语圣经和Septuagint版本上没有大的差异,后者是托勒密王召集72个犹太人翻译的希腊本,俗称“七十子译本”。以方舟和大洪水为了,奥古斯丁既接受历史真实,又接受其比喻意义。他认为方舟象征了教会。“谁也不能认为,这个故事这么写是无目的的,把这些当成毫无比喻意义的真实历史;也不能相反,认为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而完全是象征性的文字,也不能认为,无论怎么样,这都完全与对教会的预言无关。”【中269】
卷十六
本卷前后两部分分别论述了诺亚到亚伯拉罕,亚伯拉罕到以色列诸王的历史。贯彻了其解经学原则,特别强调了那些记载都具有指向耶稣基督的象征意义,这甚至带有排犹色彩。
诺亚的三个儿子闪Shem的意思是“命名”,象征着基督徒;雅弗Japheth意思是“广阔”,象征了异教徒;含Ham的意思是“热”,象征了异端。闪的族系一直指向亚伯拉罕。亚伯拉罕是个关键点,从迦勒底出来,遵循上帝的旨意,是信仰之父和多国之父。
利百加的腹中双子相争,小的(雅各)要胜过大的(以扫),奥古斯丁说,“这不是明显在说,犹太人要服从基督徒吗?”【中318】雅各祝福的时候,约瑟的小儿子得到比大儿子更大的祝福,奥古斯丁说,“约瑟的长子所生的代表了犹太人,幼子所生的代表了基督徒。”【中326】虽然这不是赤裸裸的反犹主义,却致力于驱离犹太教的正统性。
卷十七
本卷继续诠释圣经中记载的上帝之城的发展历程,直到耶稣诞生时,涉及整个先知时代。特别强调了比喻意义中对耶稣基督的预指,涉及赤裸裸的反犹太主义和非理性。
“在这个女人身上(哈拿,先知撒母耳的母亲,意思就是恩典),正象征了基督宗教,即上帝之城。基督正是这个城的王和建立者。”【下6】哈拿预言说旧的祭司制度将要发生变化。奥古斯丁说这预示着旧约的废除,和耶稣基督新约的建立。“哪个信仰者没有亲眼看到此事的实现呢?在犹太人当中,已经不剩下帐幕、神殿、祭坛、祭司制度了…再以后的话,谈的就是基督耶稣,新约中真正的祭司。”【下14-5】
扫罗王被废,而奥古斯丁说“扫罗这个人就象征了以色列民族,主耶稣基督来临后,这个民族就丧失了王国,那时候,按照新约,基督将要统治。”【下20】
卷十八
本卷借助尤西比乌和哲罗姆(Jerome)的历史著作,进行了一个比较历史学论述,在其中,天上之城和地上之城的历史逐渐走到了一起,奥古斯丁强调罗马对世界的征服是为基督教的兴起做准备。虽然颇多牵强之处,却从基督教的视角给出了世界历史的一个总体观念。
与亚伯拉罕以来的圣徒同时的地上之城中,“众多的王国是从共同的集团为追求地上的功利或欲望分裂出来的。”【下48】两个比较长久而辉煌,那就是在前的亚述(Assyrian)和在后的罗马。“上帝之城是这个世界上的过客,先是在巴比伦,即第一个罗马,与她平行发展。要在这部著作中比较地上和天上之城两个城的事,我们应主要讲希腊和拉丁,而罗马就如同第二个巴比伦。”【下50】
雅典的命名源自Minerva(密涅瓦)的希腊名字。Varro讲了个命名的故事。在以色列出埃及到约书亚之间,希腊国王创设了诸神崇拜的仪式,“用严肃的典礼来纪念洪水、人类的拯救、以及人们移居高处,又回到平原的艰难生活。”【中60】;Aeneas到达意大利时,押顿做士师统治希伯来人。
相比亚述的征服异族,罗马人的征服要艰难得多,因为别的民族逐渐开化。Sibyl占语提到了耶稣。Romulus为王时,正是希腊七贤辉煌时;罗马废除王制,恰逢犹太人结束了七十年之囚。以赛亚、弥迦、约拿等先知的预言与新约相合。
先知书的作者都比异教哲学家出现得早。教会没有把太古老的书籍当做圣经,唯恐真伪难辨。借着神意的安排,Ptolemies国王安排把旧约圣经从希伯来人翻译成了希腊文,得以在异教徒中传播。“Ptolemies送皇家礼品到上帝的神殿,请求当时的大祭司Eleazar给他一部圣经。…这位祭司给他送来了希伯来文的经卷,他以后又寻求译者;于是他得到七十二人,十二个部落中每个六个人,都精通希伯来和希腊两种文字。他们的译本习惯上被称作‘七十子本(Septuagint)’。”【下101】除去原来的希伯来本外,七十子译本的权威性在所有译本中权威性最高,甚至高过Jerome的译本。
耶稣诞生时代以色列的政治形势,“犹太人罪有应得地得到了一个外邦人做国王,就是希律王,基督就在他在位时出生。”【下107】而这时候,“凯撒奥古斯都成了罗马皇帝,在全球实现了和平。”【下107】
哈该语言将来圣殿荣耀更大,奥古斯丁说这不是神殿的重建,指的是在基督的教会中实现。在教会的增长中良莠不齐,在此世中,罪人和被拣选者杂乱共处。“在邪恶的此世…众多的罪人和好人共处,双方都被收进福音的网里。在这个世界中,如同在大海里,双方虽然都被收在网里,却没有分别地共同游泳,等到上了岸,坏人才会和好人分开。”【下111】异端反而使得大公信仰更强大。迫害不止。
最后奥古斯丁结束了关于两个城在必朽的世界中的发展过程。“地上之城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造出了伪神,向他们献祭;而另外那个天上之城,是地上的过客,不制造伪神,而是自身由真正的上帝造的…在尘世中,两者都运用好的事物,都遭受坏事的折磨,但有不同的信、望、爱,直到在最后的审判中分开,各自到达自己的终点。”【下122】
卷十九
最后的四卷讨论了两个城的结局。本卷被认为是研究奥古斯丁政治哲学最重要的文献。讨论了终极的好坏问题以及相关的附带的政治含义。首先批判古典的尘世的目的论,代之以基督教的目的论。在这个框架下,讨论了从个体、到城邦、世界、以及上帝之城几个层次的生活。和平是普遍目标,应该作为工具利用之,朝向上帝之城。在21章后,还讨论了共和(Res publica)的问题。
首先要解释“那些必朽者用来在不幸福的此生追求幸福的道理,从而把他们那虚妄的希望与我们的希望分开。…终极的好(supreme good)就是做别的事情所追求的目的,而它自身就是自身的目的。”【下124】
Varro说有几种目标:享乐、安宁、两者兼备、自然的最初目标;德性(virtue,是后来学来的)。自然的最初目标(pirma naturae)可以包含享乐和安宁,因此Varro将诸多选择简化为三种:“于是就有了三个学派,要么是为了德性追求自然的最初目标,要么是为了自然的最初目标追求德性,要么二者合一,即分别为了德性和自然的最初目标追求它们。”【下129】
Varro说要解决选择哪一派,应该这样考虑:“哲学的至善不是树的善、不是野兽的善,不是上帝的善,而是人所追求的善。首先应该问,人是什么。他认为,人的自然中有两方面,身体与灵魂,在二者之中,无疑灵魂是更好的,在所有方面都宝贵得多。…人不仅仅是灵魂,也不仅仅是身体,而是灵魂和身体的结合。…于是,自然的最初目标是以自身为追求目标的,同时,德性,即生活的技艺,灵魂的善好中最优秀的部分,要靠教育追求。…这样的生活可以说是幸福的:安享德性,也安享心灵与身体中别的善好。…如果人能安享所有的好,心灵和身体中的任何善好都不缺(德性、安宁、学问、身体的美丽等等),那就是最幸福的。”【下,129-130】这种幸福生活还是社会性的。奥古斯丁说,Varro认同的这种观点被归诸于老学园派。【下131但看起来跟Aristole的《尼各马可伦理学》中的观点完全类似】
奥古斯丁不满足古典哲学家关于至善在于自身的论点,而采纳了基督教的论点。“上帝之城如何看待终极的好和坏?那么,她会回答,永生就是至善,永死就是至恶。而要追求永生,躲避永死,就要正确的生活。”【下131】
奥古斯丁的论证:此生悲惨。自然的最初中有不确定性、痛苦、纷扰、疲弱。德性“虽然是人自身的至善,但所能做到的不过是与罪过进行长期的战争。”【下133】明智、节制、正义等都不能从此生消除坏:“灵魂越是缺乏对上帝的认识,越是少服务于上帝;肉身的欲望越是多对抗灵性,肉身越是少服务灵魂。只要我们当中有这种软弱、这种疾患、这种疲倦,我们怎么会得救?如果不能得救,我们又怎敢说得到了终极的幸福呢?”【下133】“德性并不能帮助我们避免承受悲惨。”【下135】
社会生活是值得追求的,但是也经常为各种冒犯阻挠。“不是在人间事务的每个角落,我们都能感到伤害、疑心、敌意、战争,以及各种必然的坏事吗?和平是好的,但只是不确定的好。”【下137】城邦中的审判也可能常常失误,这不是智者的恶意造成的,而是“我们所说的人间必有的悲惨。”【下138】
国际社会是人类的第三个阶段了,“人类从家庭开始,随后发展到城镇,然后发展出现整个世界。”【下139】语言的分化导致分裂,战争悲惨,哪怕是正义的战争。
就友谊而言也不可靠,还让人战战兢兢;还有鬼怪的欺骗。甚至圣徒都要承受诱惑,不过最后,“我们成为终极的幸福,与之相比,此世的幸福其实是悲惨。”【下142】
天上的永生是和平,必朽者也追求和平,所有人都希望拥有和平。自然法规定了宇宙的和平和秩序,上帝根据自己的意志,使得万物各得其所,到达应该达到的秩序。“身体的和平,就是各个部分按照其性情获得秩序…理性灵魂的和平,在于认识和行动按照秩序得到协调…必朽的人和上帝之间的和平,就是按照秩序,在信仰中遵从永恒的法律;人们之间的和平,就是和谐地维系秩序。…城邦的和平,就是公民之间有序地命令与和谐地遵从;天上之城的和平,就是结成安享上帝的最有序,最和谐的团体。”【下146-7】
在地上之城,尘世之物的功用是安享地上和平。和谐秩序。“而‘因信称义’的义人还在走向上帝之城,在他的家里,即使发命令的人,也是那好像被命令的人的奴仆。他们并不是因统治欲发命令,而是出于助人的指责。”【下150】 在这里,奥古斯丁对尘世的论述似乎脱离了从天使堕落开始的神学调子,而是采取了古希腊哲学中最好的那一部分,并予以基督教的洗礼,因此,似乎本卷关于政治的论述,是古希腊精神或异教色彩最强的一卷。“天上之城也在她这羁旅中利用地上的和平,利用那些维持必朽者的自然的事物,维系人的意志之间的平衡,只要他们服从救赎的虔敬和宗教。”【下154】
按照Cicero的论述,Scipo说罗马从来没有过共和(res publica)。因为“共和就是人民之事,…而人民定义为,共同认可什么是正义,并且是利益共同体的大众的团体。…因此,在没有真正的正义的地方,就不会有因为认同正义是什么而形成的大众的团体,因此就不会有西塞罗严格定义的人民;…只有某种大众,他们是不配有人民之名的。”【下156-7】奥古斯丁补充说,在上帝之城那里,有真正的共和,因为“在那里,每个正义的人,以及正义者组成的人民都在信仰中生活,信仰靠爱起作用。”【下164】
不过,奥古斯丁也放松了对人民的定义,使得王国们也符合标准,“人民就是众多理性动物的集合,这些理性动物因为热爱的事情相和谐而组成社会。…爱的东西越好,人民就越好。”【下164】
在尘世中,好人和坏人共享和平。此世的和平,“都是悲惨中的慰藉,不是幸福的享受…我们的正义,虽然因为朝向真正终极的好而是真实的,但是只要在此生,就更多的是赎罪,而不是完美的德性。”【下166】
卷二十
本卷讨论了两个城的分离和末日审判。神的审判涉及如何理解现世中普遍存在的不公,主题是:在末日审判时,所有人都会因为神的意志各得其所,而现实中的不公只是表面现象,来自人对神的隐秘意志的无知;援引圣经论证末日审判存在。
两次的复活,第一次的复活是“信了使不敬的人称义的神,就会走出不敬,得以称义,也就是从死亡复活,这样我们就是获得第一次复活。”【下178】第一次是基于怜悯,第二次复活是因为审判。第二次是肉身复活,“通过最后审判,把有些人送往第二次死亡,有些人进入没有死亡的生命。”【下179】
约翰的《启示录》描写了两次复活和千禧年。
卷二十一和卷二十二
本卷讨论坏人在末日审判后遭受的责罚,其中涉及的几个方面开启了后世对地狱、末日、死亡的各种讨论。奥古斯丁认为“永刑是确实存在的,并不仅仅是威胁,圣徒的祈祷无法改变应该受罚者的命运,仅仅仪式、信仰、祈祷都不足以成义,持久的善工也是必要的。”【吴飞注,下232】
“耶稣基督审判活人死人的时候,上帝之城和魔鬼之城会各自到达终点。”【下232】身体能受永久燃烧的火。奥古斯丁坚持永刑。这里奥古斯丁的顽固令人吃惊,或许需要解释原因?
本卷讨论上帝之城应有的结局,就是圣徒们的永恒幸福。解释了身体复活。
“身体上的所有缺陷,在此生破坏人们的美丽,在复活的时候就会消失,剩下的只有自然的物质,但是在质上和量上都会变得更为美好。”【下318】
江绪林2012年4月15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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